老太太第一次坐火车，看什么都新鲜，李湛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她，看风景方便，与此同时，李湛和江万里坐在外侧，正好可以谈生意。

李湛试探着问：“万里大哥，你的厂子主要生产什么？”

江万里意兴阑珊的摇摇头：“生产一些彩电配件，给最近时兴的国产电视供货。”

“听说你在国外攻读电子工程，已经读到博士了，电视相关的技术，想必很熟悉，为什么不自己弄一个品牌经营呢？”

“这话说的，我也得有钱啊。”

李湛笑道：“你这么大本事，难道就没人给你投资吗？”

“有倒是有，我想做的他们不想投，他们想投的我不想做，总是谈不妥，拖到现在一事无成，可能我天生就不是经商的材料吧。”
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
江万里叹息一声，没有继续往下说，可能觉得李湛听不懂，毕竟他只是个高中生，也没出过国，两者的见识相差太远。

然而李湛接下来的一句话把他震住了。

“光盘视频压缩技术不知道你懂不懂，现在的光盘只能储存音频，如果能储存视频，用来代替VHS录像机，成本会大大降低。”

江万里诧异道：“你也在研究这个？”

“我只是听说SONY推出的MPEG解压缩技术很先进，心里觉得奇怪，CD光盘是他们推出的，为什么不把两者结合起来。”

江万里猛地一拍手：“你跟我想一块去了，我正在琢磨MPEG格式的视频存储技术。”

“成功了吗？”

“实不相瞒，刚刚做好第一张视频光盘，我妈就病了，还没看具体效果，对了，MPEG的新闻是从拉斯维加斯召开的技术大会传出来的，国内根本没报道，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就在李湛准备撒谎的时候，旁边的吴三妮插了句：“许你知道，就不许人家小李子知道啊，我看他的见识不比你差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

“是什么是，扶我上个厕所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

只要母亲开口，江万里就只有点头的份。

李湛试探了半天，等他们上厕所回来，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最终目的：“如果这项实验成功了，你打算自己单干，还是跟别人合作？”

江万里说：“如果有合适的合伙人，当然还是合伙划算，我手头没有资金。”

“我有资金，咱们合伙怎么样？”

“资金投入很大，我怕把你拖垮。”

“先期投入50万够不够？”

此言一出，吴三妮和江万里全都惊呆了，万万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能掏出这么大一笔钱，再三确认之后，江万里感叹：“你的造纸厂效益这么好啊。”

吴三妮拍拍他们俩：“小李子啊，干妈叮嘱你一句，你这个傻大哥不会做生意，只会死读书，你给他投入那么多，万一赔钱了，伤和气。”

别看吴三妮是个农村老太太，生意经倒是很懂，而且看儿子也很准，她儿子发明了VCD，但是并没有挣到什么钱，第一批生产的VCD都被同行买走了，研究透了他的技术，不到半年时间就用庞大的资金投入把他挤垮了，万燕牌的VCD昙花一现，香消玉殒。

江万里做生意确实不行，所以李湛提出，两人如果搭伙，一个负责技术，一个负责市场，各管各的，股份对半分，谁拿大头都可以，有老太太这层关系在，李湛不在乎这点权力。

“真要合伙？”

江万里有点难以置信，火车上的闲谈，居然会促成这么大一笔生意。吴三妮敲敲他的榆木脑袋：“人家愿意给你投钱是你的福气，你拿了钱不许乱花，知不知道？”

“妈，你跟着瞎掺和行不行，这是生意上的事儿，你不懂。”

“谁说我不懂，打从78年我就在谷水集卖兔肉，什么投机倒把的腌臜事儿没见过？你们俩的买卖，无非是钱多点，说白了还是一个打猎一个卖，你属于枪法好，但是连个猎枪都没有，人家小李子给你买猎枪，你们合伙打兔子卖兔肉，我说的对不对？”

旁边仨人一愣，旋即大笑起来，这个比喻虽然粗糙了点，但是很贴切，老太太果然懂，沈慧珍笑道：“阿婆要是年轻20岁，可以代替万里大哥亲自上阵呢。”

吴三妮悠然自得的说：“那当然，这傻小子遗传了他爹，做生意狗屁不懂，他爹糖人捏的好，十里八乡都喜欢，卖的时候跟别人机器打的一个价，这不纯傻子吗，他跟他爹一样。”

江万里苦着脸：“我爹都去世多少年了，你怎么还数落他的不是呢，也不怕我爹晚上托梦跟你生气。”

然而老太太说：“从来都是你爹怕我，我什么时候怕过他，我累死累活的替他拉扯了仨孩子，还供出一个博士，给他们老江家光宗耀祖了，他哪敢跟我抖威风。”

“是是是，你说什么都对。”

一次足以颠覆电子影像行业的合作，就这样在一个老太太的主持下促成了，车到皖北市，他们随着洪流似的人群下车，

这年头的火车站，管理还没有那么严格，接人都是直接进站，陈旧的水泥月台上站满了人，来往交错，十分混乱，大家都捂紧了提包，生怕被小偷盯上，

忽然有人大喊一声：“抓住他！”

前方一阵混乱，两个魁梧的男人冲破人群，挤到江万里身边，一左一右扭住他的胳膊，

这阵势，不知道还以为是便衣抓小偷呢，把老太太吓的够呛，江万里本人也懵了，挣扎着问道：“你们是什么人，为什么抓我？”

对方不说具体原因，只说：“可算找到你了，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
吴三妮急道：“青天白日的抓我儿子，总要有个理由吧，不清不楚的坏我儿子清白，算怎么回事？”

“走！”

“苏泰安张勇，你们俩干什么，快放手！”

原来这两个魁梧男人不是警察，而是提前来到皖北市打听消息的苏泰安和张勇，两人一到皖北市，立刻去万燕电子厂打听江万里，终于打听到了，却没想到他突然回老家了，交代的任务完不成，把他们急坏了，花钱在电子厂里买消息，得知江万里今天回来，又跑到火车站堵人，终于堵住了，苏泰安想了个馊主意，假扮便衣，先把江万里扣住再说，起码见了李湛有个交代。

结果李湛和江万里一起回来了，李湛还帮他们提着行李。

两人见此情景，均是一呆，这又是什么情况？